<轉載自2017年11月22日 明報 筆陣版 撰文: 蔡子強 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高級講師>
過去那麼多年，泛民總是在立法會直選議席的補選中勝出，於是大家習以為常、想當然地接受了一種說法，那就是：補選讓選舉變相由「比例代表制」變回「單議席單票制」，民主派在「六四黃金比例」（雖然近兩屆選舉民主派得票已跌至五成半）之下，議席最後還是可以手到拿來。
補選勝利三大前提
但這種簡單化了的說法，其實有幾個前提：
一、民主派不會出現兩個或以上數目的候選人，而導致「分票」，讓建制派候選人「漁人得利」；
二、民主派協商出來的候選人，屬於民主派不同政治光譜選民均能接受的人物，讓他能盡攬民主派那五成多六成選票；
三、民主派不同政團都能同心同德，全力為有關候選人助選拉票。
但這幾點又是否理所當然的呢？
補選民主派今非昔比
過往立法會補選，無論是2000年或2007年的港島區補選，民主派都能達成共識，派出一個民主派一致支持的候選人參選，例如余若薇和陳方安生，並且同心同德地為她們全力助選拉票。
但這種情况近年已有變化。到了2016年新界東補選，儘管主流民主派仍可就人選達成協議，讓公民黨派出楊岳橋參選，以替代退黨的湯家驊，取回該黨的新界東議席，但那時本土派卻已經並不賣帳，寧冒「分票」並讓建制派對手漁人得利的風險，也堅持要讓梁天琦出選。結果，梁取得15.4%得票，讓只取得37.2%得票的楊岳橋，僅以1萬票險勝建制派對手周浩鼎。
至於明年3月的補選，情况至今仍未明朗。
九龍西是至為混亂的一個選區。民主派有意角逐者，包括民協的馮檢基、民主黨的袁海文、獲青年新政游蕙禎公開支持的「同路人」袁健恩、「七警案」當事人前公民黨的曾健超、社會主義行動主席鄧美晶共5人。况且還有被DQ（取消資格）的劉小麗，其「參賽」意向仍未完全明朗。
至於新界東，民主派有意角逐者，包括去年選舉落敗的新民主同盟范國威、前學民思潮的張秀賢、民主黨的區鎮樺，以及剛在周日宣稱不排除加入戰圈的工黨新任主席郭永健共4人。
民主派這近10名有意角逐者，如果不能協商出每區只派一人參選，建制派或可漁人得利。但各方在「初選」機制上仍未達成共識，原本以為上周六有望達成協議，但最後仍然臨門一腳「撻Q」。
民主派選情的暗湧
因此民主派的選情實在存有暗湧：
●如果協商最終拉倒，固然會因為「前提一」不能達到，或讓民主派因「分票」而痛失議席。
●但就算最後真的能夠決出一個，也不代表其他民主派政團能夠同心同德，例如范國威與民主黨「牙齒印」之深，政圈內可謂人盡皆知。因此若要民主黨全力幫他拉票，無疑有點緣木求魚。馮檢基與民主黨的關係，其實也類似。換句話說，這就是「前提三」的問題，大家可能只是會「hea做」。
●就算民主派政團能夠同心同德助選拉票，也不代表出戰的候選人，能夠跨越民主派的政治光譜，包攬所有的民主派選民支持。若然他來自民主黨或民協，本土派選民未必願意投他一票；若然他來自本土派，溫和民主派選民卻又未必願意投他一票。換句話說，這就是「前提二」的問題。
其實也就是「政治光譜碎片化」的問題
這其實也反映了民主派近年的困境，那就是所謂「政治光譜碎片化」的問題：不單是各路人馬愈來愈多，利益和意識形態莫衷一是，且再也不是由一兩個大黨坐下協商就可以做決定，再加上雨傘運動之後「拆大台」、「誰也不代表誰」的想法冒起，都令到參選協調和合作愈來愈困難。
相反，建制派卻一早已經達成共識，協商出鄭泳舜、鄧家彪、陳家珮3人，在九龍西、新界東、香港島3個選區出戰，而且一早秣馬厲兵、積極落區，備戰工作一定比民主派做得足。
始終建制派背後有着中聯辦這個強大的力量來作協調，非民主派可及。民主的好處和壞處，也都是「民主」。
港島區暗湧：周庭（眾志）能否catch-all？
港島區的情况較為明朗化。民主派初步達成共識，讓被DQ的羅冠聰其所屬政團香港眾志派人出選，取回這個原屬該政團的議席。根據傳媒報道，人選極有可能是周庭。但這也並非是全無隱憂。
港島區是全港最高收入、最高教育水平，不單是最中產，更是最多富貴人家的選區，選民也「眼角」最高。過往民主派在補選時的策略，都是拿出像余若薇和陳方安生，這些背景優秀、事業有成、被主流社會視為成功的人物，認為在這樣的選民結構之下，這樣的人選較能取得那些中間選民支持，勝算也因而較高。但今次的周庭，與余若薇和陳方安生的profile及calibre，可謂截然不同。究竟她能否同樣為選民所接受，仍屬未知之數。
畢竟，眾志至今只是試過在只需贏得一成多的小眾的選舉中勝出，它能否catch-all，仍屬未知之數。
泛民在港島選票版圖已萎縮至不足一半
讓情况更糟的是，其實港島區民主派的選票版圖，已在過去幾年靜悄悄起了變化。當民主派這一邊，李柱銘、余若薇等民主派重量級候選人先後退役；而另外一邊又出現了葉劉淑儀、王維基等，背景優秀、事業有成、被主流社會視為成功的人物。其實從2012年開始，民主派的選舉版圖已經持續和大幅萎縮，從2008年的60%，下降至2012年的50%；到了2016年，更跌至48%，首次不過半。所以，眾志和周庭在港島補選的選情，亦非全無隱憂。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