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自2014年5月20日 經濟日報 國事港事 欄名: 大國博弈 撰文: 懷暢 中華能源基金委員會戰略分析師>
4月23至29日,美國總統奧巴馬相繼訪問日本、韓國、馬來西亞和菲律賓四國。
在為期一周的高調訪問中,奧巴馬明確表示釣魚島適用於《美日安保條約》第五條,並宣稱解禁日本集體自衞權將有利於日美兩國,這是在任美國總統首次做此表述。
對於韓國,奧巴馬堅稱將毫不猶豫地使用軍事力量以捍衞美國及其盟友的生活方式。對菲律賓,又簽署了為期10年,主要內容是允許美國增加駐軍的強化防務合作協議。
美縱重返亞洲 難阻中國崛起
奧巴馬此行是為了推進亞太的再平衡戰略,圍繞圍堵中國的主題加強美國與盟國的關係。然而從實際效果來看,不僅奧巴馬高度關注的TPP(The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跨太平洋夥伴關係)沒有在此次亞太之行上取得進展,其針對中國的戰略設計和往常一樣也沒有產生實質性的效果——不管你如何應對,一個日益強大的中國就在這裏,而隨着美國自身實力的相對衰落,以及美國亞太盟國與中國實力差距的愈來愈大,傳統的離岸平衡手發揮作用的餘地也日益受到質疑,「接受中國」將成為美國不得不接受的戰略選擇。
任何戰略設計都要圍繞國家利益的收益展開,美國在2009年推行重返亞太、亞太再平衡的戰略以來,既沒有阻止中國的快速崛起,也沒有解決北韓的核問題,更沒有給亞洲帶來應有的穩定和經濟繁榮。幾年的時間過去了,除了給幾個盟友一些華而不實的承諾之外,美國在亞太幾乎無所作為。
再平衡的原意是整合加強盟友的力量,增強盟友分擔國際責任的能力。然而幾年的時間過去了,日本和南韓仍然圍繞歷史、領土問題爭吵不斷,雙方的情報無法共享,在對華、對北韓等問題上均無法協調一致。
澳洲、新加坡等傳統盟友仍然無法在亞太的安全問題上發揮太大的作用,而在經濟問題上則無一例外的看中中國的市場潛力。越南盡管面對與中國解決南海爭端的難題,但是面對美國的拉攏仍然保持高度的警惕,不願於美國走得太近。菲律賓的對美關係則成為了不成熟政客手中的遊戲,僅想以此為憑藉成為南海局勢的麻煩製造者,卻不願意實質性的推進美菲軍事同盟,充當對抗中國的馬前卒。
如今的美國仍然在收拾小布殊時期的爛攤子,面臨着伊拉克戰爭和阿富汗戰爭的收尾問題,面臨着中東巴以談判的破產、伊朗擁核的堅決決心、烏克蘭的日益巴爾幹化、俄羅斯與美國的漸行漸遠,以及巴西、委內瑞拉在拉美地區形成的「去美國化集團」。面對國際局勢的風起雲湧,美國卻要收緊銀根,在十年內削減一萬億美元以上的軍費開支。
體面撤出亞太 與華共訂規則
在這種情形下,未來美國在亞太地區有三個戰略選擇:
第一,面對日益強大的中國,美國體面的撤出亞太,憑藉關島、夏威夷等關鍵性的島嶼維持對華的軍事優勢。
第二,加強和盟友之間的關係,增強盟友的實力,借助盟友的力量繼續主導亞太的局勢。
第三,接受中國崛起的事實,與中國共同制定未來的國際規則。
美國之前的所謂重返亞太以及亞太再平衡戰略,主要是以第一條選擇為底綫,以第二條為主要內容展開的。隨着亞太再平衡戰略的實效,未來美國別無選擇,只能在第三條上有所作為。
華興美衰 不代表軍事對抗
美國國內部分學者已經認識到:中國從經濟到軍事的各個領域都將在一代人的時間內趕上美國。如今的中國擁有全球最大的外滙儲備,也擁有全球最多的過剩產能,恰如二戰結束之後的美國。在美國2009年推行亞太再平衡戰略以來,中國已經與世界其他國家和公司簽訂了1,000多億美元的貸款合同,提供了數百億美元的援助和補貼,中國已經成為另一種意義上的世界銀行。
在未來二十年,中國將實現約3億人的城鎮化,這也將成為全球經濟增長的最大推動力。在這種情況下,誰失去了中國,誰就失去了機會。面對大而不倒(too
big to fall)的中國,美國應該意識到冷戰時期制定的「接觸加壓制」的對華戰略,已經不能覆蓋未來中美關係的實質性問題。
隨着中國實力的不斷增強,美國原有的亞太盟國由於與中國實力對比的變化,日益由核心走向了邊緣。中國的崛起是勢不可擋的歷史進程,隨着中國的崛起,原有的地緣政治結構,只有適應這一「中國規則」才能避免被由中國崛起推動的全球化浪潮淘汰的危險。而中國崛起的過程,並不意味着美國與中國之間軍事對抗風險的提高。
美國戰略學者托馬斯‧巴尼特(Thomas P.M. Barnett)在《大視野大戰略:縮小斷層帶的新思維》(Blueprint
for Action:A
Future Worth Creating)一書中透露,他曾經與美國空軍的少將里奇‧哈桑圍繞可能出現的中美衝突進行推演,其場景不僅包括北韓政權崩潰,也包括日本軍事崛起、中國西部動亂以及台灣獨立等內容,然而推演的結果表明,任何一個場景都沒有演變為中美之間的軍事對抗,最終的結構都是美國逐漸學會適應「中國規則」,適應中國成為亞太安全事務的中心角色。
隨着全球化的發展,經濟必然去中心化,導致美國的沒落不可避免,但是美國的沒落並不意味着美國變成了一個小國,而是意味着美國與世界,與其他國家的相處之道發生了改變。美國的衰落不在於艦隊不夠用了,也不在於核彈頭數量減少了,而在於全球秩序的形成規則發生了變化。權力的制約關係從雙邊、多邊這樣的物理範疇,轉變成立更富有生態性的社會範疇。
美臨中期選舉 戰略重組此其時
在這裏,朋友潛在對手是同時存在的,衝突與合作是並存的,國家間的競爭不再是以GDP(Gross
Domestic Product,本地生產總值)和軍事力量為標準的存量與存量的競爭,而是以全球貨幣環流為代表的全球體系內流量與流量的競爭。軍事的強制作用在下降,傳統的規則面臨着新規則的挑戰,但並不是新規則取代舊規則,而是新舊規則疊加在一起、糾纏在一起。在這種情況下,舊歐洲時代的離岸平衡手自然也無法在這種環境下成為一種有效的手段。
未來的美國已經不可能再將自己定位為全球的霸主、全球的警察、全球的保母,但美國仍有可能成為召集人、催化劑以及緊急救援隊,在全球範圍內,美國只有適應中國的存在,才能實現權力形態的轉變。因此未來的中美關係不僅僅是強調共同利益的利益攸關方(stakeholder)的概念,也不僅僅是強調彼此底綫的戰略再保證(Strategic
Reassurance and Resolve)的概念,而應該是面向下一個時代的合夥人(Partner)的概念。
美國的中期選舉已經逐漸拉開序幕,毫無疑問,美國將藉此重新評估亞太及全球的戰略。哈格爾、鄧普西、克里等人組成的安全團隊也與奧巴馬政府一樣逐漸進入「看守內閣」時期,未來伴隨總統安全團隊的重組,美國的安全、外交決策機制和評估機制也將進行調整。
學會適應中國規則,將成為下一任美國總統上台後的頭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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