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2日 星期五

港式資本主義 違自由逆市場

<轉載自201232 經濟日報 國事港事 欄名: 資本主義危機 撰文: 黃元山 中大全球政經碩士課程客席講師/香港大學專業進修學院中國商學院客席副教授及前國際投行董事總經理>
「資本主義」的定義是甚麼?一般是包含私有產權和市場經濟等。當然,內地是所謂的「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是一個嘗試在社會主義中搞私有產權的制度,政治上走集中制,經濟上私有產權和共同制(國有企業)並存。
從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這個概念,我們知道甚麼主義也好,最重要的是其主義在當地如何實行出來。與其憑空討論甚麼甚麼主義、空談資本主義的是與非,不如回顧一下資本主義在香港的落實情況。
推倒資本主義 無助解困
我對「港式資本主義」的批判,不是從「社會主義」的角度,因為我不認為把所有的社會資源收歸國有(或另類的公有制)能解決問題,相反,只會造就另一批少數在制度下的贏家。事實上,每一個制度(例如,北韓、古巴、美國、緬甸、菲律賓)都有最後的贏家和既得利益者,不同的制度只是把利益分配予不同的群體。當權派慣常的做法是盡量維護已有的既得利益者,這樣於權貴而言最為「安全」,所以一般「人民」,以為打倒某些人或推翻某些制度就可解決所有問題,根本不切實際。
港式資本主義最大的問題是,它違背了「資本主義」的一個重要基石,就是自由主義和市場經濟。「港式資本主義」的結果,是社會上絕大部分的資源(資本和土地)極度集中在少數「贏家」的控制中。
財團壟斷 努力只淪陪玩
和獅子山下的精神一樣,港式資本主義變成了一個神話,一個傳說。打個比喻,港式資本主義猶如一個「大富翁」遊戲("Monopoly")的結局篇。玩到遊戲的尾段,大部分地段已有業主,沒有資產的參與者只能不斷付租陪玩,勝負早定,難以扭轉。
這個遊戲比喻的有趣在於每個參與者開始的時候都是一無所有,透過「擲骰仔」這個純粹講運氣的方法踏出人生的第一步,沒有誰是含着金鑰匙出發,最後竟也落得得一個極不公平的結局。所以,單看結果,就大聲指控制度的腐敗或者制度之下贏家的巧取豪奪,並不符合邏輯。
不過,正如「大富翁」遊戲的結局篇一樣,港式資本主義的表徵是不公平的分配,亦即是資源過分集中。少數財團掌握絕大部分資源,清除絕大部分的競爭對手後,便可減少供應,借助規模效應優勢,進行壟斷式的價格,賺取所謂的「壟斷的租」(Monopolistic Rent),堂堂正正的在市場上「尋租」;於是,廣大市民在日常生活中,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要付上「租」(「大富翁」遊戲的租,也就是壟斷性的租)。「壟斷的租」不符合市場經濟,浪費了社會資源(deadweight loss),使整體社會的經濟效益下降。
獅子山下的精神是一個神話,是因為在「大富翁」遊戲的結局篇中,無論敗的一方多努力的去「工作」(即是遊戲中的「擲骰仔」),也難以改變結局。再加上,從社會學來說,掌握絕大部分經濟資源的一方,可以透過社會上其他的權力網絡,去增加自己的社會資本(social capital),鞏固自己和盟友集團的既得利益。
政府既然「很廢」 何不自己行動
以教育為例,以往的獅子山下神話,是透過接受優質教育脫貧,增加社會的流動性;但現在,社會最優質的教育已經由有社會和經濟資本的既得利益壟斷。所謂增加學位名額,只是一個掩眼法,因為最頂尖的教育機會,不單是學位,而是怎麼樣的學位,而一般階層的市民已經很難有機會接受最頂尖的教育。直資學校的學位是用資金堆砌出來的,有教無類的教育理想,已經被既得利益壟斷的洪潮中淹沒。令人無奈的是,時下流行談通識教育,英文是Liberal Education,直譯就是使人的自由的教育,不過,卻愈來愈少人(除了既得利益集團外)能得到真正的教育的自由。
港式資本主義已成為了自由和市場經濟的絆腳石。改進制度,我認為是每個人的責任,而不單單是政府的責任;政府的責任愈多,公民的自由就愈少。
社會上有一個古怪的邏輯:一方面不信任政府的干預(覺得政府很「廢」),但另一方面,卻不斷的要求一個被認為「很廢」的政府事事介入。但政策只是社會制度的一部分,並非全部,修改政策不代表問題就能解決(當然要修改政策本身已難過登天)。現有的制度,是誰創造出來呢?難道不是反映這幾十年來,社會上各個階層的價值觀和行為習慣嗎?
幾十年後,我們想有怎麼樣的社會制度,決定權就在我們每一個人的手中,因為我們目前的價值觀、行為和期望,將會建構成未來的制度。比如說,有社會學家認為這個社會制度迫使我們過度消費(消費主義等論述),我們可以做的大概就是透過簡約生活去作出制衡。又例如說,當我們批評既得利益集團「賺到盡」的時候,我們又有沒有反思自己在投資和工作中,能為社會整體帶來多少正面的「界外效應」呢?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