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自2023年12月24日 明報 社評>
近期南海局勢再受關注，中國與菲律賓船艦在仁愛礁海域多次摩擦，上周三外長王毅接聽菲國外長馬納羅致電時，警告菲方「不要沿着錯誤的方向走下去」，「如果菲方誤判形勢，一意孤行，甚至與不懷好意的外部勢力相互勾聯，繼續生事生亂，中方必將依法維權，堅決回應」。在今年連串海上衝突中，菲方在美日等「外部勢力」的撐腰唆擺下，多次主動衝撞挑釁，中方則基本是被動應對，克制忍讓。今次王毅放出重話，顯示北京耐心正在逐漸耗盡。同時，中東戰火引致紅海航道受阻，中美軍方高層恢復對話，亦牽制華府戰略注意力，有助南海局勢降溫。上周菲方發表總統小馬可斯之前在日本受訪內容，提出處理南海問題上需要「範式轉移」，其政策取向會有何調整，值得關注。
外部介入內部親美 中菲關係重陷低谷
仁愛礁是中菲南海爭議的焦點，屬南沙群島，中國在1940年代對此礁命名，並於1987年在礁上豎立石碑標識。1999年5月中國駐南斯拉夫使館遭美軍機「誤炸」翌日，菲一艘老舊登陸艦駛到該礁擱淺「坐灘」，20多年拒絕拖走，還派兵輪流駐守，中方則派艦長期巡弋。今年以來，菲方不斷派公務船、軍艦強闖仁愛礁運送物資，維修加固風雨飄搖的「坐灘」軍艦，還拉傳媒現場直播，中國海警盡力堵截，一度發射水炮阻止，雙方船隻接連擦撞。菲軍總參謀長月初更扮船員登上「坐灘」軍艦，極盡挑釁能事。
在菲前總統杜特爾特任內6年，中菲保持默契，南海波瀾不興。小馬可斯上台後，今年是首名受邀訪華的外國元首，與國家主席習近平達成共識：「南海爭議不是雙邊關係的全部，同意妥善管控分歧」。但返國不久變卦，中菲南海矛盾激化。中方多次透過外交部和駐菲大使交涉，菲國內竟有人提出要驅逐中國大使，令兩國關係全面緊張。
中菲關係重陷低谷，有內外雙重因素。內部因素方面，小馬可斯訪華，雖簽署14項合作文件，中國亦是菲第一大貿易伙伴，但對菲投資額較小。據菲方數字，今年前9個月，中國對菲投資僅1220萬美元，低於去年同期的1480萬美元，而同期中國對越南投資29億美元，佔越南目前外資15%，經濟在中菲關係中難作「壓艙石」。菲國經濟傳統上受日美影響更大，近年供應鏈產業鏈轉移，日美對菲投資更大。菲國政軍界親美勢力強大，現任駐美大使就是小馬可斯表哥。
外部因素方面，菲律賓是美國在南海爭議中唯一法定盟友，美國強調《美菲共同防禦條約》適用於南海，為馬尼拉撐腰打氣，日本、印度等域外國家亦插手介入。中菲船隻上月仁愛礁摩擦時，美日菲正聯合軍演；日本向菲提供的5套海空監視雷達首套上周安裝，菲方將與日美分享數據；印度亦宣布為菲海警提供7架直升機……這一切都令菲方有恃無恐，錯判形勢。
美軍航母調往紅海 中方軟硬兩手準備
南海周邊各國，菲軍力最弱，卻鬧得最兇，其他如越南、馬來西亞、印尼等國，表現則相對低調。大馬首相安華日前就表示，馬國對領海主權毫不讓步，但不會因南海爭議與中國敵對，在中美角力中亦不會選邊站隊。
不過，菲在南海作為亦難免受外部後台制約。近期美國為紅海護航，下令「卡爾文森」號核動力航母提前離開南海，進駐中東。上周四，中美軍方高層對話正式恢復，美軍參聯會主席布朗與中央軍委聯合參謀部參謀長劉振立視頻通話，劉振立敦促美方「應切實尊重中方在南海的領土主權和海洋權益，謹言慎行」，布朗則重申開通美軍印太司令與解放軍南部戰區司令的溝通管道的重要性，南部戰區統轄範圍就囊括南海。
中國對菲採忍讓克制態度，但並非一味遷就。中菲軍力有天淵之別，中方在南海有軟硬兩手準備。上月10日中菲在仁愛礁海域發生摩擦時，附近海域就有5艘解放軍海軍戰艦。永暑、渚碧和美濟3個人工島，已組成半徑1000公里的遠海機場「鐵三角」，覆蓋整個南海。
在此背景下，王毅與菲外長的通話時作出嚴厲警告，而菲外長表示希望以雙方均能接受的方式管控好分歧，防止衝突。雙方同意為盡早舉行南海問題雙邊磋商機制會議「積極創造條件」。菲副外長亦建議，菲方「深呼吸」「退一步」，從全局角度通盤考慮菲中關係。中菲兩國學者和專家上周在海南島舉行「中菲關係與南中國海研討會」，討論如何管理危機以及避免海上衝突升級。
在此時，小馬可斯表示，中菲現時透過傳統外交解決南海問題的努力正「向壞的方向發展」，馬尼拉必須打破舊思維，作「範式轉移」（paradigm shift）。所謂「範式轉移」，指的是方法或基本假設發生根本變化，其背後真正涵義為何，仍有待觀察。他說希望避免衝突，希望解決菲漁民處境及能源開採等務實議題，並稱不會要求中國召回駐菲大使，態度似有放軟迹象。中國外交部發言人回應稱，「不會關上與菲律賓對話接觸的大門」。看來，南海風波會否暫告一段落，未來仍要視乎中美關係等外部環境以及菲國政局走勢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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