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自2024年1月17日 明報 觀點版 撰文：關仲然 倫敦大學亞非學院台灣研究中心兼任研究員>
024年台灣大選，賴清德成為新任總統，民進黨繼續執政；另方面，民進黨和國民黨都無法在立法院取得過半數議席（最少57席），民進黨失去立法院控制權，對賴清德施政構成一定挑戰。這次選舉結果，大部分人的總結都是沒有任何一個政黨能夠笑到最後，甚至沒有所謂贏家和輸家：民進黨保住總統，但就失去立法院的控制；國民黨繼續在野，不過就成為立法院最大政黨；而第三勢力柯文哲雖仍是第三勢力，跟兩大政黨有一大段差距，但就成為關鍵少數。那麼在這場看似「打和」的選舉，對未來4年的台灣政治又有什麼影響？
民眾黨的最大里程碑
先從柯文哲的民眾黨說起。柯和民眾黨的參選，無論是總統或立委選舉，本來就是以打破藍綠為目標，只是後來與國民黨上演的一場鬧劇，令人更懷疑台灣政治是否真的可以超越藍綠。即使是所謂第三勢力，也曾想跟國民黨合作；但現實上，柯的票源更多是來自本來傾向民進黨的選民，當中又以年輕選民為主。若只有40歲以下者能夠投票，柯要當選應該無甚懸念，這從他在選前造勢會上的參與者，就能非常明顯地反映出來。問題是選舉乃整個社會的事，特別是關乎整個台灣的選舉（而不像以往在台北選市長，只需面對台北選民），柯即使還有魄力在下屆參選，他要跨過的難關一點都不小。
總統無法勝出，但能在立法院取得8席，足以令國民黨和民進黨都無法單獨過半，於未來4年，無論是民進黨的施政，或是國民黨的反對，都必須得到民眾黨支持，亦即所謂的政治協商。柯在敗選後已率先表態，未來不會固定跟單一政黨合作，意味着兩大黨都要看民眾黨的面色。擁有關鍵的議席、抱有開放態度，是小黨最重要的籌碼，這也是民眾黨一個最大里程碑。新一屆立法院於2月開始運作，首要處理的是決定立法院正副院長人選，也將會是民眾黨第一次發揮這關鍵少數的角色，值得大家留意。國民黨的院長人選是永遠充滿爭議的韓國瑜；民眾黨或許不敢得失太多選民，在院長人選方面跟前者合作。
不過對柯和民眾黨來說，若想更上一層樓，還是要加強地區工作。現在民眾黨的所有議席都是來自「政黨票」部分。台灣的政黨票制度，勉強給予小黨一點生存空間，惟政黨票的所有議席只得34席，同時設5%門檻，每次選舉對小黨都是一大挑戰。在過去兩屆立委選舉取得議席的時代力量，經幾次內部分裂，今屆只取得約2.6%政黨票，無法取得任何議席。以往的親民黨、台聯，近年同樣顆粒無收，從中可見小黨要在台灣政黨制度扎根的難度。像今屆民眾黨雖取逾300萬選票（22%的政黨票），但實際上就只能在政黨票議席中換來8席，一點都不划算。倘民眾黨能集中火力建立一些地區網絡（2022年地方選舉就有14個縣市議員當選）、在未來開拓一些區域立委的可能，這對民眾黨的發展都至關重要。
國民黨未來續不明朗
正當新晉的民眾黨慢慢建立起來，「百年大黨」中國國民黨就繼續面對不明朗（甚至暗淡）的未來。從表面上看，這次國民黨成為立法院最大黨（52席），成績算有交代；但放大一點看，國民黨得票並無增加，代表其始終無法取得中間選民支持。以立委選舉為例，區域立委議席增加、比民進黨還要多一席（國民黨得39席區域立委，民進黨有38席），但實際上國民黨在區域立委所得選票其實低於民進黨得票（前者在區域立委共得540萬票，後者則約610萬票）。這正是單議席單票制的制度特色，議席分佈和得票並無比例可言。
早前筆者曾分析國民黨的最大問題，在於無法吸引新支持者；但今屆選舉正好有柯文哲參與，對選舉帶來更多變數，給予國民黨一次「偷雞」的可能。現實上在今屆總統選舉（見表），柯取得近370萬票，同時民進黨就比上屆拿少了超過250萬票，而國民黨也少了85萬票，可見柯對民進黨的影響遠遠比對國民黨大。有柯的幫助、分薄民進黨票源，但國民黨還是無法取勝。
六成多選民能否撐起兩個本土政黨？
選舉之後，有評論分析這次民進黨「僥倖當選」，若當初藍白成功合體（又或有兩輪投票），民進黨就不會贏了。從表面上看，倘將侯友宜和柯文哲合計，的確在票數上超過賴清德。然而回到藍白合的根本問題，若侯擔正、柯做副手，有多少民眾黨支持者真的投票給這組合、支持國民黨？反之亦然，柯擔正的話，國民黨支持者恐怕也一樣無法接受。即使真的設兩輪投票，當中關鍵是每個選民的「第二選擇」是誰，特別是支持柯的選民，若柯在首輪被淘汰，餘下賴和侯，這些以年輕一代為主的柯文哲支持者，選擇也是呼之欲出。
近年台灣政黨流行所謂「本土政黨」說法，特別是國民黨和民進黨有愈來愈大的實力差距之後，不少人一方面堅信「國民黨不倒，台灣不會好」的口號，但這些台灣人也同樣愈來愈不接受只得民進黨這選擇。因此像柯文哲的民眾黨，也喜歡強調自己是一個「本土政黨」、在台灣成立，當中正是對應成立於大陸、全名是中國國民黨的意思。在扣除國民黨支持者後，這六至七成選民是否足以撐起兩個「本土政黨」，可能是未來台灣政治發展的一大方向。當然，現行選制始終向大黨傾斜，民進黨還是有近乎絕對的優勢。
民進黨執政難度提高
最後，民進黨在未來4年無法取得立法院的控制，立法院亂鬥互打的景象或許會更頻繁出現，執政也會愈見困難。當執政難度提升，要維持選民的支持也必更困難，所以未來4年民進黨確實有不少問題要解決。今屆選舉相對平淡，其中有一說法就是蔡英文政府做得四平八穩，即使是敵對政黨也無法怎樣攻擊過去8年施政。現在換賴清德上台，樂觀地看是民進黨已建立一定基礎；但悲觀一點，就是要加倍努力才能達到甚至超過蔡英文的表現。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