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對台售武有道理嗎？

<轉載自2015年12月23日 明報 觀點版 撰文：宋小莊 全國港澳研究會會員、深圳大學基本法研究中心教授>

不久前，美國奧巴馬政府宣布任內第3次對台售武，包括兩艘護衛艦、反坦克導彈、兩棲突擊車、防空導彈等，價值18億美元。中國向美國提出抗議，並決定制裁參與軍售的美國公司。

美國奉行「一個中國」政策，在1972年2月中美《上海公報》中，美國表示：「美國認識到，在台灣海峽兩邊的所有中國人都認為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在1979年1月中美《建交公報》，美國政府更清楚表示：「承認中國的立場，即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有人說，美國不會為「九二共識」背書，實際上中美《建交公報》說的比「九二共識」更明確。有人說，「一個中國」政策不妨礙美國對台售武，都是謬論。

己所不欲 勿施於人

當然，中美建交時，只解決了「斷交」（美台斷交）、「廢約」（廢除美台共同防禦條約）、「撤軍」三大問題，但沒有完全解決「售武」問題。由於當時沒有解決「售武」問題，就在中美建交的當年4月，美國制定《與台灣關係法》，表明美國的政策是「向台灣提供防禦性武器」，這是沒有道理的。在美國南北戰爭時期，英國向美國南方的分裂勢力出售武器，美國軍民在慘烈的內戰中造成重大傷亡，美國曾堅決反對英國這樣做。《論語．顏淵》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美國沒有理由把當年強烈反對的行為，施諸於中國。

為此，中美進行談判，1982年達成《八一七公報》。在該公報中，美國政府聲明：「它不尋求執行一項長期向台灣出售武器的政策，它向台灣出售的武器在性能和數量上將不超過中美建交後近幾年供應的水平，它準備逐步減少它對台灣的武器出售，並經過一段時間導致最後的解決。在作這樣的聲明時，美國承認中國關於徹底解決這一問題的一貫立場。」該公報之達成，就是從1979年1月1日中美建交，到1982年8月17日的3年8個月，美國對台售武相當克制，以此為標準衡量，中國出於「和平統一」的善良願望，相信美台軍售問題可能不需要太長的歷史時期就可以解決。但現在美國卻以《與台灣關係法》為擋箭牌，拒不執行《八一七公報》。

美國不執行《八一七公報》違憲

在中國政府看來，《八一七公報》具有條約的性質，就是條約，這有國際法的依據。《維也納條約法公約》第2條第1款第甲項規定：「稱『條約』者，謂國家間所締結而以國際法為準之國際書面協定，不論其載於一項單獨文書或兩項以上相互有關之文書內，亦不論其特定名稱如何。」根據國際法，即使《八一七公報》採用「聯合公報」的名稱，但從性質上說，仍然是中美之間應當遵守的條約。美國憲法第6條也規定：「本憲法和依照本憲法制定的合眾國法律，以及根據合眾國權力所締結或將締結的一切條約，都是全國的最高法律。」換句話說，美國政府不執行《八一七公報》，是不執行美國的最高法律，是違憲的。

但在美國政府看來，卻是另外的故事。美國憲法第2條第2款規定：「總統在諮詢參議院並經該院出席議員三分之二的贊成後，有權締結條約。」美國以為，只要沒有把《八一七公報》交由參議院表決，並得到三分之二多數通過，就不是條約，就不能成為合眾國的最高法律，也不具有等於或超越於《與台灣關係法》的地位。美國可以執行《與台灣關係法》，而不執行《八一七公報》，這是美國違反《維也納條約法公約》的霸權行徑。這就告誡國際社會，任何國家都不要輕易相信美國簽署的任何國際協議，只要美國沒有把該國際協議交由參議院表決，美國就可能制訂一個違反該國際協定的國內法，並以此為理由，決絕履行有關的國際協定。

對中國最好的反面教材

對美國的這一行徑，美國官員可以自鳴得意，覺得是外交上的一大成就。一般中國人可能覺得被騙，可能感到屈辱，難以接受，美國在朝鮮戰場上和越南戰場上討不到便宜，但在外交上卻把中國玩弄於股掌之中。本來是「過一段時間導致最後的解決」的事項，經過33年的跌宕，還不能解決。但這種屈辱感可以使中國人振作，不會是中國人悲哀。

中華民族是偉大的民族，其之所以偉大，還在於能夠忍受屈辱，並在忍辱負重中自強不息，發展壯大。《孟子．告子下》說「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說的就是這個道理。韓信並不想受胯下之辱，但胯下之辱卻造就了這一常勝將軍。越王勾踐並不要臥薪嘗膽，但經過臥薪嘗膽，才會勵精圖治。在經濟上，當年中國很窮，現在中國GDP是老二；在軍事上，當年中國只能進行陸上防禦，最多只能做近海防禦，現在中國已有能力到達「第一島鏈」；在政治上，當年中國只能與第三世界國家為伍，現在中國的影響力遍佈五大洲。

美國的這一行徑，也是對中國最好的反面教材、最有效的國民教育。美國立國尚淺，不知道中國自春秋戰國以來，就有強烈的大一統觀，大一統就是中華傳統文化的一種特質。《三國演義》第一回說的「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說的就是這種道理。經過30多年的改革開放，國人在致富的道路上走得久了，中華傳統文化在國人的心目中淡薄了。但如有人在國家統一的問題上惹是生非，使這種統一觀受到外來的干擾，就會重新激發中國的國家民族意識。中國有不少人是親美的，但在南海和東海問題上，美國的做法大大減少了親美的中國人。說句反話，中國是不是應當感謝美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