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19日 星期日

保釣成員有勇有謀搶灘 電池掃把磚頭戰日艦

<轉載自2012年8月19日 明報 要聞版>
 
16年了,保釣成員大概沒想過能衝出香港海域、登上釣魚島,有人甚至出了公海才發現忘了當晚的約會。出海第一晚,他們就在風浪中丟失了幾箱糧食;第二天,一張錯的海圖,令他們偏離了原本軌道。整個旅程如此「山寨」,充滿中國特色。
 
古思堯、曾健成、盧松昌、內地代表方曉松和澳門代表伍錫堯,前日結束了6天保釣之旅,小人物突然變身「中華勇士」,只因他們在上周三(15日)一鼓作氣登上釣魚島,在日方重重包圍下為炎黃子孫宣示主權。行動能夠成功,不單止超出外人預計,即使是船上成員,出發時亦以為只有0.5%的成功機會。

回顧6天旅程,最緊張一幕莫過於跳海搶灘,眾船員當日隨手投擲用來抵擋日本艦艇的「秘密武器」五花八門﹕水泥磚塊、掃把、地拖,還有船上一堆用光電力的9A電池,當然,還有他們心口上那個隱形的「勇」字。

1)出發﹕駕艙加鎖不減速 水警阻截無功還

香港的保釣船過往多次出海被阻撓,「啟豐二號」今次順利出海並登島,有指是政府「故意放行」和日方「放軟手腳」,當事人則說出另一版本——不單日方船隻未放行,香港方面的阻截亦與過往無異。保釣船員為了衝出香港做足準備,將啟豐二號的駕駛艙改成鐵門還加了兩把鎖,即使水警強行登船,亦不像以往般減速,最後強行離開香港水域,展開保釣旅程。

今年初計劃登島宣主權

保釣成員曾健成(阿牛)談及準備過程時說,早於今年初,兩岸四地保釣人士決定要登陸釣魚島宣示主權,適逢近月日本右翼分子不斷挑釁,加上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聲稱要買下釣魚島,激發他們認為是時候出發,遂於本月初計劃15 日、即日本戰敗紀念日登陸。

另一成員盧松昌憶述,本月5日,保釣行動委員會開會討論要在15號到達釣魚島,當時計劃是9日出船,但後來沒有成事,改為11日召開記者會,12日在尖沙嘴碼頭集合。

盧笑說,12日下午他準備登船時,只帶了幾件背心、T恤和牛仔褲,發一個短訊告訴妻子要去釣魚島(後來才知妻子不懂看短訊)。因為準備實在太倉卒,容易暈浪的他連暈浪丸都沒有帶,誤以為船上會有藥物,結果一出海就嘔吐,好不容易才適應下來。

阿牛說,保釣船今次輕裝上陣,為免警方警覺,沒儲存太多糧食,只有約兩三袋5公斤白米、兩瓶腐乳、4至5罐罐頭,包括榨菜肉絲、午餐肉、紅燒排骨及豆豉鯪魚,14個人每日以「一餐粥一餐飯」捱下去。

開船遇海事處 稱西貢刮蠔

啟豐二號甫開船不久,隨即有兩艘海事處船跟隨,當時船員向海事處稱,要到西貢橋嘴一帶刮蠔殼,海事處沒有阻撓。船員之後步步為營,下午4時由西貢再次啟航,全速向公海進發時驚動水警,晚上7時,水警派出兩艘水警輪及3隻快艇攔截。水警一邊廣播,一邊派出4人強行登上甲板,要求保釣船停下。

「今次睬佢都傻,完全唔理警方,以全速8至9海里駛向公海」,阿牛說,其他船員此時即反鎖駕駛艙,留下他和船主羅堪就在外邊與水警交涉。至於改裝成鐵門的船艙門,由於有兩把大鎖,只有鐵筆、小斧的水警無計可施。直至駛至距公海只有兩三公里,督察拋下一句「會保留追究權利」後跳離甲板,保釣船衝出本港海域。

2)抵台﹕浪大致食物墜海 圖埋岸補給遭拒

「啟豐二號」13日衝出公海,當晚即遇上大風浪,為免睡覺時從上跌下來,方曉松將皮帶綁柱子,但經歷顛簸船程,暈船浪嘔吐還是難免。更令船員沮喪的是,第二天早上他們發現放在船尾飯桌上的3箱食物全部跌下海!損失的食物包括蒜、薑、南瓜和馬鈴薯,往後數餐他們只有「獨沽一味」的榨菜肉絲粥。

數餐只得榨菜肉絲粥

食物掉了還可以補給,但也要找對門路。當日下午,啟豐二號原本打算到台灣澎湖的馬公港補給,但一路往東行都不見目的地,後來才發現海圖資料出錯,「我們帶來的海圖,坐標原來有偏差,發現時船已駛過了馬公港」。由於折返要花10多小時,船員決定改往台中,但只能從海巡船補給食水,遂再北上到台灣西北角的淡水。到達淡水對開海域,啟豐二號遇上台灣海巡船,登船的海巡署人員向他們說﹕「加油呀,注意天氣,很支持你們今次的行動,有任何要求就提出……入港口就不方便,也不要靠岸行駛啦。」

台海巡署﹕很支持 勿靠岸

對於被拒埋岸補給,台灣保釣人士大表不滿,質疑台灣政府是基於政治考慮阻止啟豐二號靠岸,以免得罪日本政府。當時更有消息指出,若啟豐二號靠岸,由於沒申請,船很可能會被台灣方面扣押,腰斬他們的登島之旅,船員經過商議後,最後還是決定不入基隆港,只要求台灣海巡署於海上為他們補給,另一方面通知岸上的《明報》記者找駁艇登船,但由於記者最後因無船肯接載,啟豐二號在海上等了3個多小時,當時現場消息指出,港口船家當晚都不會出海。

海巡船其後送來了急凍的菜、肉及食水,足夠一日食用,船員當晚即弄了一味芹菜肉絲,但盧松昌因一直暈船浪,「無口福」一嘗船上唯一有蔬菜的晚餐,「我連黃膽水都嘔晒出嚟,咩都唔敢食啦」。

3)搶灘﹕日艦輪發水炮 夾擊猛撞

「啟豐二號」補給後緩緩駛出台灣海峽,翌日的早晨,天色蔚藍、海鷗翱翔,卻是交戰前夕——
早上約10時,距釣魚島約50海里,兩艘日本海上保安廳艦艇首先逼近,從左右監視,不斷以普通話及日語警告眾人已進入日本國土範圍。原已稍為鬆懈的成員立即抖擻精神,一直拿著錄像機拍攝的盧松昌匆匆錄下數句說話,眾人即進入作戰狀態。

日艦艇逼近 警告進入日國土

更多日艦逐步逼近,啟豐沒有減速,駛至離釣島約30海里,已被8至10艘日艦包圍,衝突一觸即發。日艦開始壓迫啟豐二號,出動高壓水炮,先由船頭射至船尾,再由船尾射回船頭,一艦射完便駛往前方,由下一艘艦接力。此時船主羅堪就邊喊邊舉起雞蛋般大的9A大電池擲向對方,還以顏色。

事實上,啟豐二號上的「最強武器」除了電池,就只有磚頭,和所謂的「竹竿」——掃帚和旗竿。船員當然也知道對方日艦的是防彈玻璃,根本不可能靠他們手上的「山寨武器」擲破,但眾漢愈戰愈勇,盧松昌與伍錫堯在後防將磚頭劈成小塊,眾人無分你我,見船便擲。方曉松好幾次拿起磚頭作勢拋出,手一動,日方人員便蹲下,連續兩次,逗得對方牙癢癢,此時他再把磚拋出,「日本人都豎起大拇指!」楊匡更多次攀上船欄企圖跳向日艦。古思堯形容眾人雖是散兵遊勇,「關鍵時有什麼需要各人便做什麼!」

「(船)遠時喊口號,近了就擲磚頭!」一句句「全速去!全速去!撞佢個仆X!」日方聽不懂廣東粗話,是男子漢之間互相激勵的口號。這班赤膊上陣的男人面對全副武裝的日艦成員,氣勢如虹,「可能看到我們班友仔都是癲的,連跳船都敢,所以不敢登船」。

全船濕透 古思堯輕微觸電

船員和儀器濕透,古思堯更輕微觸電,但眾人鬥志高昂,「只要艘船行得就照行!次次都說要安全,不如長洲一遊」,阿牛則不斷向香港基地報告情況。

沒有安裝水撥的啟豐二號遭水炮狂轟後,站在駕駛艙內的張金滿父子連航道也看不清。保釣成員出發前曾承諾,若這次登上釣魚島,張金滿與船員可瓜分10萬元,當然保釣成員也買了「保險」——「如船長(張金滿)不敢衝,必要時我們可換上楊匡」。但這當然是後話,成員當時滿腔激情,連張氏的兒子也加入擲石行列,掌舵的張金滿絲毫沒有減速,憑經驗穩守駕駛艙,帶領啟豐二號一股勁兒向前衝。日艦見水炮無效,開始夾擊猛烈撞擊船頭,險象環生。

雙方邊戰邊航糾纏了數小時,眼前小島由模糊變得清晰,日艦亦因水淺而放棄追逐。「嘭」一聲,啟豐二號終於在釣島石灘旁「成功擱淺」。歡呼聲中有人問道﹕「誰先下水?」有人聞言道﹕「睬你都傻啦!仲指揮?」船員隨即放梯,7名保釣成員紛紛跳海涉水登島,五星紅旗和青天白日滿地紅旗在釣魚島揚起。眾人被捕時,還看到釣島上空出現了兩道彩虹。在一片愛國爭議中,為香港保釣寫下重要一頁。

4)被捕﹕四錄口供 拒認釣島屬日

被押上「東京號」後,7人隨即被帶到審訊室,日本警方透過普通話翻譯要為他們落口供,指控他們非法進入日本領土,古思堯等即大罵「釣魚台是中國領土,你們日本人滾出釣魚台!我們去釣魚台毋須任何人的批准!你們的指控,我們一概不承認!」日本警方見各人毫不搖動而且反應強烈,遂先押他們到兩個4呎乘6呎的拘留艙,身形較健碩的曾健成與方曉松同囚一個艙,古思堯、盧松昌和伍錫堯則在另一個艙,古說﹕「拘留艙太窄,躺在地上根本無法轉身,我們全程大力踢門,高聲抗議。」

拘留艙太窄 全程踢門抗議

東京號到達沖繩那霸後,日警以手銬押解5人到警署,再先後3次召他們落口供,強調各人要「講真話」,花了幾個小時都是重複非法進入釣魚島的指控,又要求他們簽署日文,寫下有關承認釣魚島是日方主權的文件,但他們一概不簽,「遣返、出境等手續,我們願意簽,不然就寫上日本非法侵佔釣魚台,我們亦可以簽」。

日本警方無計可施,問他們會否願意見中國領事或香港官員。曾健成、方曉松、盧松昌和伍錫堯要求見中國領事,古思堯則不願,因為「中國與香港在保釣一事上軟弱無能,對越南或菲律賓的侵佔都無動於中!海事處亦常常阻撓我們!」

洗澡限15分鐘 膳食有壽司

日本警方於是又再將他們各自關押在一個9呎乘15呎的監倉,古說﹕「我曾在荔枝角拘留所坐過兩次監,都較今次寬鬆,在那霸警署的兩晚特別嚴格,就算走到另一間房接受調查都要帶手扣,經金屬探測器,洗澡有15分鐘,但香港想洗澡多久都可以。不過,食用幾好,有壽司、炸肉、豆腐湯,餐餐不同。」最終入境處的高級主任及中國領事到達警署,交下小量金錢讓他們買日用品。

扣押兩晚後,那霸警方表示,只要簽署強制遣返的文件,他們便可回港。部分成員一度認為,非法進入別國才能用「遣返」字眼,拒簽文件,但在中方代表稱已經詳細了解文件,認為並無問題,各人遂簽署,其後乘搭飛機返港,結束6日保釣之旅。

 
啟豐二號搶灘重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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