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0月7日 星期二

佔中強弩之末 徒惹中央反噬

<轉載自2014107 經濟日報 國事港事 欄名: 國際棋盤 撰文: 袁彌昌 中文大學全球政經碩士課程客席講師/治學文社成員>
由罷課到佔中到雨傘革命,筆者一直以來最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裏不是指佔中等事件,而是人們服從模式的改變,繼而引發漣漪效應:
「木馬病毒」發作 邁無政府主義
現在佔領行動遍地開花,抗爭者否定一切權威,人民互鬥,終於應驗了「顏色革命天書」(《論戰略性非暴力衝突》)中的警告:
「如果一個運動成功地改變了人們的服從模式,使他們不服從、反抗和不理睬政府的法律和法規,它可能發現,自己面對的是無政府主義。如果社會的機構被摧毀,那麼社會服務、法律和秩序、禮儀等可能無法維持,除非回到當初引發民主鬥爭的同樣的專制統治。」
為甚麼明明是教人搞革命的書,竟然會給予這麼的一個「溫馨提示」呢?原因就是非暴力鬥爭及公民抗命所使用的辦法,從來都不是靠直接策反人民,而是透過動搖其服從性而間接產生效果的,因此筆者一直稱之為「木馬病毒」——外國勢力根本沒有必要直接利用或煽動一般港人,只需改變其服從模式便可,人們在認識和實行公民抗命的過程中,自然會被植入「木馬病毒」(或所謂的「覺醒」)。換言之,只要一採用該等理論便會有機會「中招」,這與抗爭者的訴求、對錯、正義與否並無直接關係,屬心理戰範疇,所以就連顏色革命的理論奠基者,也清楚這是個「潘朵拉的盒子」,稍一不慎便會失控。
現在由佔中變成雨傘革命(沒有了真正的發起人和領袖),爭取普選變成推倒政府,就是「木馬病毒」自我發動的表現。擋在它前面的一切,包括原本的領導者、意圖和訴求,均會被這股力量一併碾碎,直到它耗盡能量為止。
政府拖字訣 圖熬過政治危機
不過,這種「群龍無首」式的去中心化模式,其實並非甚麼新事物。多年前的阿爾蓋達組織(Al-Qaeda),早就因為拉登的領導地位被邊緣化,而轉變成一種所謂「無領袖聖戰」(Leaderless Jihad)的遍地開花網絡模式,到現在伊斯蘭國(ISIL)也沿用這模式,繼續對抗西方。
而特區政府在施放催淚彈後見勢色不對,改打消耗戰、持久戰,明顯是較佳的應對辦法,有點毛澤東的「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的味道,基本上是非暴力鬥爭理論這些西方理論所無法有效應對的,令抗爭頓時失去了着力點。長遠而言,抗爭一方有需要反過來主動尋求決戰,否則將可能無以為繼。
令學生和佔中領袖更為擔心的是,歷史上有不少政府靠拖字訣熬過政治危機的例子,其中最著名的是1968年法國5月學運,在歷時近一個月的騷動中,即使全國罷工人數超過1,000萬人,整個法國陷於癱瘓,總統戴高樂依然不為所動,拒絕辭職,最後決定解散議會,並在之後的大選中獲得大勝,重新控制局勢,度過了危機。而領導示威的左翼則大敗,此後10多年一直處於弱勢。
和平佔領有局限 無止境消耗戰
至於港人比較熟悉的泰國201314年反政府示威,則更曠日持久,從201311月至20145月,歷時長達7個月。如果不是泰國憲法法院發動司法政變,迫總理英拉下台,英拉還可以一直熬下去。事情後來的發展大家都清楚:泰國軍方發動政變,宣布終止憲法,軍方全面接管政府至今。值得留意的是,司法政變及軍事政變都不可能在香港發生,而泰國人雖跟港人同樣以和平溫和見稱,但「紅、黃衫軍」之間的街頭抗爭也持續了8年之久,這裏顯示出和平佔領行動的局限性、所造成的廣泛社會動盪,以及它發展成無止境的消耗戰的可能性。
雖說現時佔領行動已沒有人領導,但我們仍可窺見其背後的「頭腦」,仍依循着一定的原則與底綫。首先,抗爭者集中議題在普選和特首,企圖使警察和公務員中立化,只孤立特首一人;第二,群眾刻意不佔領畢打街和交易所,似乎想避免引起財閥與中央的重大反應;第三,抗爭者也盡量不直接將矛頭指向中央,只諉過於特首,抑制中央反應之意十分明顯。由此可見,對於佔領行動的最終得益者來說,終極底綫是不能取消一國兩制,否則便無從保存勝果,一切皆輸。
殺雞錯用牛刀 三子虛耗精力
另一方面,佔中三子錯誤使用與香港情況及他們訴求不配合的非暴力鬥爭理論所產生的矛盾亦逐漸浮現。由於沒有了真正的發起人和領袖,現時抗爭者為了保住其基本盤,防止害群之馬從中壞事,已消耗了他們大部分精神與氣力。
此外,非暴力鬥爭理論中策反警察和軍隊的手段,並不適用於香港:香港沒有自己的軍隊,假如警隊真的被策反,亦只會惹來解放軍,這樣策反警察便完全失去了意義,如此一來,非暴力鬥爭理論中用以推翻政府的極重要一環已無從發揮。
在「一般」情況下,非暴力鬥爭通常以推翻政府、反對派上台執政作結,但除非香港獨立,否則頂多只會是中央再任命一個新特首,叫他另組新政府,其他一切依舊。加上港式非暴力鬥爭實在「太和平、太自發」,特區政府又轉用虛應的手法,反而令佔領行動日後被故意無視和邊緣化的機會大增。
客觀而言,佔領行動至今已越過了其攻勢頂點,而反佔中一方較早前之所以一直缺乏反應,只因他們暫時還未找到可以凝聚民意與力量的平台而已。加上年長的一代對非暴力鬥爭理論有一定的戒心與「免疫力」,要爭取他們的支持可謂緣木求魚。
事件國際化 中央更難容
抗爭者還須考慮的是,即使撇除佔領時間拖得太久,令公眾支持下滑這一點,目前香港的世代格局可能仍對反佔中一方稍為有利,如果抗爭一方以為事件得到全球廣泛報道和關注,而認為勝券在握及不斷提高叫價的話,最後可能會「一鋪清袋」——他們反而有必要注意事件的「國際化」,會令雙方更難談判,中央更難容忍,令抗爭一方更難收穫勝果。
港人亦不能排除,習近平必要時可以反過來利用香港的事態,激起內地的民族情緒,藉打壓香港來增加自己威信和支持度——俄羅斯總統普京就是非常擅於使用這伎倆的佼佼者。由於中央已把佔中定性為敵我矛盾,令出現這局面的機會大增,一旦出現這種事態,其效果可能與取消一國兩制不相伯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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