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自 2011年5月23日 明報 要聞版>
去年9月,駕駛漁船「閩晉漁5179」與日本艦艇發生碰撞、引爆中日危機的內地船長詹其雄,對世界沉默了8個月後,本月初終於首度開腔,向本報記者獨家憶述了這宗轟動國際事件的來龍去脈,並「踢爆」日方的錄像隱瞞了打人的事實。
詹其雄指船艦碰撞後,他駛漁船朝台灣方向逃亡,日本官兵卻強行登船,施以棍打腳踢、拍枱問訊、威脅判刑、禁止睡眠等招數,逼令他打指模,承認「釣魚台是日本領土」,他卻一心要為國家做點事,寧死不從。
詹其雄駕駛的「閩晉漁5179」於去年9月7日進入中日有領土糾紛的釣魚島海域捕魚,與追截它的日本海上保安廳艦艇兩次碰撞,激起自1978年《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簽訂以來最嚴重的中日領土糾紛。日方曾流出45分鐘撞船短片,但詹其雄說,事件前後長達兩小時。那隱沒了的1小時15分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擾攘兩小時 日流出短片僅45分鐘
詹其雄回憶,撞船前,正和14名船員在海上收取魚獲,「釣魚台是中國領土,我不止一次去過打魚,以前都試過被日本艦艇驅趕過」。他續說,但這是首次發生碰撞事件,他堅稱沒有主動撞擊日艦,「是他們突然轉拐撞上來」。
撞船後,「日本人不停廣播要我停船,我不管,不降速。他們就用水炮射過來,船上的玻璃都破了。」詹其雄稱,4至5艘日艦加入追截,他為了擺脫,不敢離開駕駛艙和舵盤,採「S形航道」逃避追截,「我一直在開,我轉過來,又轉過去,往台灣方向開去!」但日方出動直升機盤旋追蹤, 「日本人的船也比較先進,我拐,他也貼着拐,最後逼近我屁股(船尾)上。」
詹其雄說,日本艦上的官兵在漁船航行之時登船突襲,「總共五六個人,突然跳上我的船尾」。新華社事後曾訪問詹其雄母子,詹其雄當時低頭向母親說「沒有被打」,但他說,那是不想媽媽擔心。
「日本人跳上來後,我還在開船,他們一個推開窗戶,伸手進來用棍猛打我這裏(右頸背)!另一個扯着衣服把我拉出去,用腳踢我左腳這裏(膝蓋)。力氣很大,我一痛,就抱着頭跪下來了。」他獲釋回國後曾住療養院,「但膝蓋現在還是有點痛。日本該把全部錄像公布出來,當時他們一直在拍」。
日本海上保安廳拘捕詹其雄後,「來了個講普通話的翻譯員,在台灣出生的。日本當官的對我說﹕我說釣魚台是日本的,船長你同意,蓋一個手印,你就馬上可以走!」詹其雄拒絕,反向日方索取香煙,「他們不給,只是不停叫我簽。」
禁睡眠逼認「釣島屬日本」
詹其雄當時不知道一個寂寂無名的漁民,已成為舉世關注的新聞主角,中國政府堅持無條件放人,日本輿論則要求政府起訴,雙方都面對龐大內部壓力。詹其雄憶述,「在放我之前的兩三天,他們說﹕如果你明天還不簽,後天就抓你去判刑3年!罰款50萬日圓!我說﹕我死也不簽。」
再過一日,日方疲勞轟炸,「晚上十幾個小時,飯讓我吃,但不讓睡覺,一睡就把我拍醒,一睡又把我拍醒,說﹕不要躺下去,快簽!我說﹕釣魚台是中國的。你寫,我蓋(指模)!」
日官大罵﹕輿論都被你搞亂了
最後一兩日,來了個很兇的,大力拍桌子,罵了一句話。翻譯說他是東京檢察院第二把手,原話是﹕日本輿論都被你搞亂了!詹其雄說,此時他並不知道總理溫家寶在美國強硬聲言「反制日本」,也不知道中方拘捕了日本建築公司4名職員,他只知道「精神壓力很大,不知道能不能夠回家,我都快被罵到哭了……」
到了最後階段,詹其雄自稱向日方回答﹕「如果用槍指着我的頭,問我要開槍還是要簽字,我會叫你開槍。」再過十幾個小時,日本就放人了。「我回到中國,才看到總理的講話,就流眼淚了。」
本報記者上周曾就詹其雄所述經過,去函日本駐中國大使館詢問,日方新聞官表示會轉交日本政府處理,但直至昨晚截稿前,本報仍未收到回覆。此外,在昨晨舉行的中日首腦峰會中,溫家寶提及了這次中日撞船事件,表示希望建立海上的危機管理機制。
中日撞船主角詹其雄激動地揮舞雙手,向記者講述捕魚生涯兩次被拘捕的驚險經歷,包括被台灣官兵打斷手臂的牢獄生涯,以及被日本海上保安廳棍打腳踢的經過。不少國民視他為國家英雄,向他致送紀念品,包括在他家中牆上掛着的「中華民族英雄」錦旗(左上)和桌上的舵盤工藝品。(明報記者攝)